半世纪前的故事:护士的苦与乐
文/梁德坤
護士工作的基本守則: 要一眼七關, 高度的責任心.
這雖然己經是隔了半個世紀多的事, 但每次想起, 都令我耿耿於懷.
我工作的醫院不算大, 但 總算是一所綜合性醫院. 至於住院部, 樓高三層, 底層是男內科病房, 外科和婦科, 因常有大小手術要做, 所以與手術室同在二樓 . 女內科病房全在三樓. 除 小兒科病房外,全 院共有一百多張病床. 因為沒有電梯, 如有不能行動的病人要住院, 需要二位魁梧大漢用擔架抬進病房, 則使是三樓, 也是如此病房的編制: 有正, 副護士長各一位, 護士要二十四小時, 分三班輪值,就是早班, 中班和夜班. 早上九時主治醫生巡視病人, 由護士長跟進, 記下當天的醫 囑, 然後由護士各項去完成. 中班和夜班都是祇有一名護士當值.
那天我在三樓女病房值夜班, 大約午夜一時, 有位年青的女病人對我說:不能入睡, 我安撫她後, 就報告值班醫生, 遵醫囑給她半片鎮靜葯, 我就準備早上交班前的工作, 知道有好幾個病人要在早飯前抽取血液樣本 (因為化驗室沒有值夜班的) 這項工作就落在夜班的護士身上, 還要靜脈注射. 約三時左右這位年青的女病人又來對我說:自己思想有問題, 不能入睡, 我又去報告醫生說病人沒有疼痛, 不發熱,不 嘔吐. 醫囑還是半片鎮靜藥, 我再次安撫她, 把床單等弄平, 床燈關小, 教她數綿羊等, 希望她能快些入睡. 一宿無話.
早上五時, 病人要 起 床, 六時吃早飯, 我必須在這之前, 把工作做完.
正當我在另一病房忙於工作,突然听到年青女病人轻生的消息,我急來到急診室,工作人員不讓我進去, 說:“病人正在搶救.”而我雙腳發軟, 差點昏過去, 待我回過神來,想到還有很多工作未完, 又跑上樓, 專心將各項工作做完. 最後這位女病人 ,搶救無效而死亡.
在醫院不能治癒的病人而死亡, 是常有的事, 這宗意外死亡事件,衛生局很重視, 也有人來調查過, 衹是要求院方整改设施, 而没對个人予追究. 但事件發生得這麼突然, 這麼意外, 一時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.
我被調到婦科病房工作, 這天我值中班, 大約晚上八時左右, 擔架送進來一位急診病人, 臉色蒼白, 汗水, 血水濕透半邊身, 人也肥胖,我祇好幫忙用力扛上床, 作初步處理後, 立即送入手術室, 為 “子宮外孕”做手術. 但我就要住進病房安胎療養. 這位病人手術後康復得很快,
說真的, 每見到病人尤其是用擔架抬進來的, 經過短暫治癒, 健 步走出醫院大門, 心裡有說不出的欣慰.
我又回到三樓病房, 又是輪值夜班, 這 晚很平靜, 病人都睡得很好. 我把應做的各項工作都準備好, 不忙的時候, 我就從一號病床開始, 核對一次當天的醫囑, 發覺有些錯誤, 就是醫囑三室一號病人需要接受輸血, 而護士長跟進時, 寫為二號病人, 由於院方沒有血庫, 須要外處轉介一位健康的捐血者, 再經化驗室將捐血者, 與接受輸血病人倆者的血型相配合, 才能直接輸血, 但是一切手續都是為二號病人而預備, 醫囑很明顯的是一號病人,這是護理工作不應 犯 的錯誤, 更有可能發生嚴重的醫療事故. 应當早上报, 接班時我 將整件事作了報告, 主治醫生立刻終止輸血. 以此同時, 護士長也被調離病房, 到門診部工作, 見她含著兩眶熱淚怏怏離開, 我很無奈地目送她的背影, 衹有在我的矛盾心裡說上一句 : “對不起!護士長”.
十數載的護士生涯, 不知經過幾許的艱辛苦樂, 風風雨雨, 多少次的驚險、搶險、犯險,都 得 上帝保守看顧 ,平安渡過 . 雖 然每天都是 充滿挑戰性工作,但我亦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.
早就聽說由於醫院 各方面的老化, 已經跟不上現代的醫療設備, 早 已與其他醫院合併後, 院址己改建成一個綠化公園.
年前有幸舊地重遊, 見公園內遊人悠閒的做著各樣運動, 或三五成群唱歌跳舞, 或 坐在長椅上喁喁私語, 或閱讀, 處處鳥語花香. 好 不令人心曠神怡, 與過去醫院二十四小時緊張工作, 病人痛苦的呻吟聲, 成強烈的對比. 我又陷入深沉的思潮中, 幸好有老友提醒,祇好無限唏噓的離开。
十分敬佩,白衣天使!